传送回自己的房间,顾青舟失眠了,在榻上辗转反复,强迫自己进入梦中。
梦里依旧是一艘小船飘浮在水面上,一身青衣,风华无双的男子在抚琴,纤长的玉指在弦上拨弄。悠扬的琴曲安抚了顾青舟的心,让他感到平静下来。
顾青舟道:“这曲子叫什么?”
“《流水》。”青衣美男停下抚琴的动作,微笑道,“百年未再抚琴,还好没有生疏了,你叔叔我弹奏的如何?”
“好听!”顾青舟不吝惜赞美道,“这《流水》是在说伯牙和钟子期?”
顾有枝双手离弦,起身轻轻抚衣道,“君子六艺,画院不教吗?还是如今画院物是人非,已经换授了新曲目?”
顾青舟解释道:“叔叔,我会弹凤求凰!我昔日舍友谢春风比我精通琴艺,这《流水》,如今已经和《高山》合为一曲,名为《高山流水》,舍友常说,高山流水得遇知音,比如他遇见我,所以也经常在我面前弹奏呢。”
顾青舟说起自己的舍友时,眉飞色舞,双眸闪动耀眼的光。
顾有枝神情有异,瞬间就一言难尽了。他问道:“你那舍友,是否极讨女弟子们的欢心?”
顾青舟点点头道:“叔叔是怎么猜中的?”
顾有枝神情变得略微忧郁。
顾青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,小心翼翼道:“叔叔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?”
“非也。”顾有枝感叹道,“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,你叔叔我,曾也这般风流招人喜欢,如今只能在画中回忆当初。你那舍友,现在如何了?已经从画院出师,所以不再与你同住?”
“他失踪了。”顾青舟神情黯然道,强打起精神说,“他虽消失在兽潮中,我却相信好友还存活在什么地方,只是苦于无法联系我。”
顾有枝听完,从案几上抱琴,袖袍一甩,将它丢出船去。
噗通!古琴砸在水面上,荡漾出了水波。
“叔叔?”顾青舟不解道。
“只是感怀生平事。”顾有枝淡淡道,“如此看来,擅长弹奏的天骄,运气都不太好。当初我琴艺出众,就是弹奏一曲《凤求凰》把宫焕颜招来了。”
宫家老祖闺名宫焕颜,顾青舟一听顿时面露同情,不过不敢表现的太明显,但还是戳中了对方痛脚,被一阵风掀飞出去,撞在了船头。
“叔叔——”顾青舟委屈道。平日他可不会这般,只是见宫烁的母亲陷入疯癫,依旧护着自己儿子。他从小失去母爱,被触动了尘封已久的情绪,见到自家长辈,不免语气不自觉带出了一丝依赖。
顾有枝清悦的声音问道:“你今日摆脱了禁灵铐,修为恢复,本是喜事。为何反而情绪不佳,出了什么事?”
顾青舟想到心源小筑中的一幕,倾诉吐露道:“我今日见了宫烁的娘亲,她白天还拉着我的手,要我与宫烁好好相处,晚上便癔症发作,连宫烁都认不得了。”
他唏嘘之后,提出疑惑:“叔叔,宫烁究竟有没有修炼无情画道?”
他觉得那位夫人最清楚,却无法向对方问清楚,好在宫府中,还藏有他叔叔这个帮手。
“没有。”顾有枝笃定道。“若他修炼无情画道,便不好控制。以母为质,宫烁能为宫焕颜鞠躬尽瘁,她怎么舍得放弃手里这颗好用的棋子?修炼了无情画道,最直观的表现,便是抛弃感情。”
顾青舟蹙眉,无情画道如此邪法,为何没有销毁?为何嫉恶如仇的画盟,会放任其这么多年不管不问?难道因为宫家出了一名画尊?
他总觉得修炼无情画道能诞生画尊,意境不该如此浅显,但在没看到那套功法前,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顾青舟问道:“既然宫烁没有修炼,为何一直冷冰冰的模样?”
顾有枝垂眸,黑密长睫掩去眼眸的情绪道:“他小小年纪被推上台前,在人前掌权,总要让人惧他怕他。至于现在,我看他已经习惯,面具戴久就摘不下来,恐怕他连如何真正去笑都忘了。不过他性子冷淡,正合了宫焕颜的意。让不清楚宫家底细的人,误以为只有家主才修炼无情画道,就能掩饰真正的修炼者。”
“真正修炼者?是谁!”顾青舟问道。
顾有枝勾起嘴角道:“宫灵烟。”
“是她?”顾青舟惊讶道,“真的是宫灵烟?我虽然早有猜测,却在见到她本人后,以为自己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