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人笑容温婉,若不是知道她是个疯子,她此刻表现如同正常关心儿子的母亲,说着关切的絮叨,与常人没什么区别。
侍女将顾青舟带来的礼物捧下去。夫人微笑着将一只香囊,塞到顾青舟手里,紧紧握着他的手道:“这香囊里装有平安符,当作见面礼送给你。”
香囊以金线刺绣,缝了细碎的宝珠流苏,当作礼物一点都不失礼。折叠放进其中的三角形平安符,在香囊上撑出了三个角。
顾青舟接过香囊还未仔细端详,一只手就被夫人的手覆住。对方拍了拍他的手背,轻描淡写道:“好孩子,回去慢慢看。”
捏住他手的劲道却很重,半天都没松开。
这香囊……
有猫腻?顾青舟获得暗示,听话乖巧的将香囊收回徽章里,打算等没人时再研究。
他察觉对方手掌上有无数结疤的小伤口。这些伤口位置,绝非劳作当苦力形成的,而是无数回不小心的磕碰,积累而成。
顾青舟抬头看向宫家主母所穿的华美衣裳,料子贵重,款式是市面上最流行的,尺寸合身服帖,可见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,宫家没在这方面让她受到苛待。
她妆容精致,头饰却不繁琐,由漂亮柔软的绢花妆点。在她身上,不管是锋利的头钗,还是有菱角的宝石一概没有。
身为宫家的当家主母,宫烁的娘亲当然不可能是没有绘心的普通人,而是一名巅峰画师。可是她胸前没有佩戴徽章,周围也无纸笔。看来是防着她癔症发作时伤到自己或是别人。
可是尽管被小心翼翼保护,她一双本该保养好用来作画的手,却全是结痂的伤口。
她一手握住了顾青舟的手,一手握住宫烁的,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,笑容婉约道:“你们都是好孩子。我家烁儿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,我这个做娘的身体不好,不能经常伴在他身边,你以后要多开导他。他当上正式家主以后就更没有朋友了。你有什么想法,也多说与他听,他只是话少,其实通情达理,道理他都听得进去。”
“娘,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。”宫烁抽回自己的手道。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淡淡的,却在对方面前有种说不出的别扭。
夫人不在意地笑了笑,在她这个做娘的眼中,不管儿子多大,都依旧让人操心呢。
她拍了拍顾青舟的手,顾青舟被她握着的手,没像宫烁一样挣开。湿漉温润的眼神看着她,神情温顺。
顾青舟很小的时候没了娘,所以看到别人家娘对他温柔细语时,他心底总会生出柔软无措,在对方面前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棱角。
“好孩子,你是顾家的孩子。”夫人声语轻柔道,“难为你了,还在养身子,就迁就我家灵烟。她下手没个轻重,那日你们见面,她伤到你没有?”
顾青舟摇摇头道:“没有。”
这位夫人虽然住在单门独户的小筑中,被迫与周围分开。消息却还算灵通,不是完全与外界脱节。
按理说,他应该在对方面前,礼貌性的夸几句对方的女儿,不过顾青舟此刻却完全开不了口。就算他对宫灵烟初次见面的感觉不坏,但他不想违心让这位夫人误会,对这桩婚事有任何侥幸和期冀。
夫人不在意的轻笑道:“你若对我家灵烟有意,将来就带她离开宫家。若无意,在青云画院也请照顾这位师妹,我也为你们还有烁儿祈求平安。”
她提及“平安”两字,顾青舟手指下意识抬起,碰到自己的画师徽章,那里面装有对方送她的平安符。
这位夫人微不可查的轻轻点头,微笑着拉着旁边的宫烁,又叮嘱了几句。
“夫人——”这时候,一位顾青舟没见过的女管家出现在他们面前,慈眉善目的笑道,“夫人,您的药熬好了,可不能劳累,趁热喝多休息才是。”
顾青舟注意到宫烁在对方出现后,表情变得冷淡。捏着手里的红发带,寒暄了两句,就要起身离开。
顾青舟见对方要走,便跟着宫烁一同走出了小筑。不过在离开时,他手指一动,无声点睛了表情包,将此处标记成一个传送点。
两人出了心源小筑,宫烁谢绝了两位一等侍女的相送,让她们回去照顾自己的娘。
顾青舟如今与宫烁两人独处,不疾不徐走在回房的路上。见四下无人,他开口道:“修炼无情画道的人,应该是什么模样?”
宫烁目光一冷道:“修炼有成后,便像我这模样。”
顾青舟又问道:“宫烁,你修炼无情画道了吗?”
宫烁目光扫向顾青舟,与对方眼神对视,眸中的寒意几乎能冻住周身的血液。
顾青舟不怕死的重复道:“你练了吗?”
这问题的答案,宫烁却不正面回答。
他收回冰冷的视线,垂眸道:“无聊。”
说完就直径往前走。
是这问题太无聊,他不屑回答,还是答案太过复杂,难倒了对方?顾青舟就不得而知了。
等顾青舟回到居住的小院,宫烁转身就离开,方向却与对方来时的路不同,不是去往宫烁的住处,
顾青舟目送对方背影消失,指着那方向唯一的一座远远可见高楼问小厮道: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
“藏书楼。”小厮道,“顾少爷您前两天要的古籍拓本,就是耿管家去那座楼里搬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