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语老师在讲台上大力的拍桌子,发了很大的脾气。
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一向好脾气的老师发了火,显然气急败坏的时候,所有的学生都是战战兢兢的,他们像鹌鹑一样压低了脑袋,或者干脆趴在桌子上,生怕那火不小心烧到自己。
但这里面不包括仲夏。
他盯这表盘,莫名其妙的开始回忆起他浅显到过分的记忆。
这块表,是除了那身车祸后沾满了血,被扔掉的衣服外,仲夏身上唯一被留下来的,与“以前”相关的东西。
很庆幸,当初的检测结果,仲夏除了丢失记忆,大脑并没有其他的损伤。
他甚至拥有比其他人更优秀的学习能力和逻辑能力。
顾久在系统的教授他中文时,只花了一个月,仲夏就能满足基础交谈和书写了。
因为无论看过的,还是听过的东西,只需要一遍,他就能全部熟记。
这也使一向讨厌小孩的顾久,在教导仲夏时候,能够得以维持长久的耐心和兴趣。
仲夏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学生,教他的时候,会让人无时无刻的充斥着成就感,特别是对于顾久那种永远不会被打击到自信的人来讲。
这些都证明,仲夏绝不是个傻瓜。
也注定了,仲夏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,意识到,自己醒来之后不记得任何人和事是多么地诡异。
为什么会忘记?
PTSD?还是命运的捉弄?
于是,每当这个时候,仲夏就会一遍遍的琢磨戴在他手腕上的那块表。
他总是记得当他第一天醒来的那个夜晚,从那块表上传出的声音,以及——那些仿佛是幻觉的波纹。
当它第一次尖叫。
当仲夏第一次听见“不要回头”这四个字的时候,他无疑是极度惊讶且高兴的。
他胸膛里盛着和现在一样的,已经另他熟悉起来的悲伤。
但仲夏从未理解,也无法理解。
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对着那块破的不想样子的表问——
“我是谁?”
‘“我从哪里来?”
“我也有家人吗?我有兄弟姐妹吗?我有有父亲和母亲吗?我的家人在哪里?”
“我过去生活在哪里?我有朋友吗?他们好像都有……”
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失望。
“他们为什么不要我?”
“为什么不要回头?”
那只表,终年终日的,都只会说一句话,一个词,四个字,再也不会发出别的声音。
“你为什么不回答我……”
“你还能说别的话吗?”
仲夏甚至因此产生了憎恨,他第一次拥有这样的情绪。
因为它像是一根稻草,终年终日的浮在水面上,给予人希望,引诱着绝望的人去抓住它,去追逐它,拼尽全力——
但它从来救不了任何人。
然而今天,这根稻草,再次有了回应。
清晨的阳光流水一般净透的泄落下来,在课桌上聚成一汪浅浅的泉,偶尔粼粼的,滑过明暗相间的,网一般的纹路。
仲夏盯着那代码,心脏鼓动一下,竟浮现出一丝微茫的暖流。
仲夏嗤笑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