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叔,四娘虽是个病秧子,但是也是个死不了的病秧子,这副身子实在拖累人,将就着过几日就是,何敢再累带三叔为我奔波劳心。”萧锦娘说着两眼已是掉了两行清泪,“朱妈妈,去看看咱们的人参还剩下几根,以后不要那么浪费,每日只放半钱就好,横竖我这身子是不中用了,祖母那边也不许再去讨要,等到没有参的时候,就用其他药代替,横竖以后那劳什子是吃不起的。”
萧义安此时看萧锦娘的神情虽然是久病之后的乏力,可在她的眼神里除了有委屈,不安还有隐隐的倔强。以前只是在家里听说这个地侄女从未下地出过门,现在她虽然平安被他接回庄子,却嗜睡了三天两夜才有这样的精气神,可想这样的人要想在京城待下去,会是多么的艰难。
他忽地站起来,对萧锦娘道,“四娘如果信得过三叔,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,三叔定不会让萧家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问的。”说完还摔了个茶杯。几个在后罩房吃饭的小丫鬟们不知道什么原因,跑出来看,就见萧三老爷气呼呼地从四小姐的房里走出来了。
屋子里隐隐约约还有哭泣的声音。
紫英和紫云面露忧色,而水葱和水绿两个人却明显眼中涌动着潮水。两个丫鬟也不去揭穿,继续吃饭。
屋子里,萧锦娘望着朱妈妈,朱妈妈看着萧锦娘,四目相对,她们眼里只流淌着一个信息,那就是这三老爷是个刚直之人,不同于大老爷的愚直和二老爷的圆滑,或许可以再为她们争些什么。
过了十几天,三老爷就把萧家的来信让她看了,信中说,“萧老爷的官司用了好多钱,废了好多心思才打完,如今家里已是负债累累,实在拿不出银子来修葺庄子。这500两银子是老夫人的私房钱,权当是补给四娘的梯己。”
萧锦娘看完后神情凄凄,“既然如此,就麻烦三叔告诉父母和老夫人,四娘是个体弱之人,这里又水土不服,实在不是长久安宜之计,还请祖母和父母大人谅解小女的思乡之情,准许小女跟着三叔回萧家。”
萧义安听完萧锦娘的话,茅塞顿开,急忙手书一封,又派人把信送了回去。
这一次,仅七八天的功夫就有人来了信。
“老夫人说,这庄子,地契如今都已交给四小姐,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加上那五百两银子共计两千两,是给小姐装修庄子的钱。大夫人说了,这庄子本就是她的陪嫁,以后她也是打算把它给四小姐做陪嫁用的,四小姐不必觉得在外漂泊,庄子是属于您的,您自己的家,您不是只身在外,还有娄家老夫人和娄家舅爷照看呢。”
萧锦娘听了全贵家的话,看着地契上写着多少平方,萧四娘之名,微微点头,“让母亲和祖母受累了,实在是我的身体不好,但凡能够受的了路途奔波,我早就回到萧家再也不出来的。”
全贵家的听言笑笑,心说您还是不要路途奔波了,您回到萧家,老夫人也消受不起这份情啊。
水葱水绿见萧家家里来了人,在门外焦急地等着。
“这位妈妈,夫人可有交代过我们什么吗?”水葱是萧夫人的二等丫鬟,心里惦念的当然是在萧家锦衣玉食的日子,哪像这里寒酸可怜。
“没有给二位交代,但夫人说了,既然你们跟了四小姐,就一定要好好照顾四小姐,不要让四小姐受了委屈。”
全贵家的说完,挺直了腰背向后罩房走去。
她里里外外把院子看了个边,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。
怪不得四小姐心里闹着要回去,这里破墙烂地的还没有她在萧家住的地方干净敞亮。呸,谁愿意来这种地方住,夫人给小姐庄子其实还不是告诉四小姐,有生之年是回不去萧家了。生在这里,嫁在这里,死也是在这里。
这里已经是四小姐的了。
哼,小浪蹄子,居然一路奔波没有被劳累死,真是命大。
白白可惜了那六千两银子。
全贵家的和萧锦娘辞别,便去和三老爷见礼,“老夫人之前交代萧三老爷说三夫人身体不适,九少爷又患了伤寒,务必还请三老爷和奴婢一起启程回定州。”
三老爷听闻九少爷病了,眼里现出担忧之色,但看向萧锦娘院子的时候他马上就把那忧虑排除了:“明天我打算找人来给四小姐修葺房屋,怎么能这样就走,还是耽搁几天吧,九少爷得了伤寒还会死需要大夫医治,我回去也是听大夫的。”
“可老夫人说,这九少爷跟以前的伤寒证不一样,他一直咳个不停。”
萧义安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,暂时不跟全贵家的回去。
全贵家的没有办法,又去找了萧锦娘,把老夫人的话重新跟萧锦娘说了一遍。萧锦娘派人把三老爷找来,萧锦娘给他行了个全福:“三叔,既是如此,你还是回去吧,三婶身体不适大概也是牵挂你造成的,你如果还在这里耽搁,九弟怕是也会思念成疾,这立秋之季得了伤寒最是反复无常,难以根治。”
“好,我把匠人安排好之后交给孙武处理,明日再启程回定州。”三老爷看到萧锦娘如此说便有几分动容,“对了,四娘,你外祖母那边差人来了好几次,你今天还是去娄家看看她老人家吧。”
三叔这是在临走之前想给她找个依靠,一个女子孤身在外,总是艰难的。她也觉得是时候去娄家拜访外祖母和舅父大人了,所以简单收拾后,由朱妈妈陪着,坐着马车到了娄家。
在娄家门口换了一顶轿子坐上,大约半盏茶的时间,她来到了楼老夫人住着的醉雨轩。
此时的屋里坐满了很多人,但都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坐着,没有任何杂乱之声,萧老夫人一会从窗户往外看看,一会又看着滴漏。
在大家等得隐约有了睡意的时候,门外传来一声,表四小姐来了。
帘子被人挑起,一个穿着淡紫色襦裙的女子被朱妈妈搀扶而来,她身后是接她们的妈妈,萧老夫人看到萧锦娘,还未说话,眼眶已经湿润。
“盼了这些天,可把你给盼来了?”
萧锦娘甜甜地叫了一声外祖母,和满头银丝的老夫人抱在一起。
“你这些日子可还好,在路上奔波可是瘦了?”
萧锦娘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,大夫人上来劝解二位,她们才坐下。
老夫人叫人请了娄欣玉过来,娄欣玉和萧锦娘一年未见,再次见到仿佛彼此生疏了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