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,”俞念说,“是我主张的。”
他语调平稳又温和,听不出为难或者过意不去。肖默存颇为意外地转头观察他的表情,过了会儿,嘴角浮起一抹笑意,“我还以为你会放过他,看来是我想错了。”
以他对俞念的了解,这样优柔寡断又重情义的人,从多年朋友那儿受了伤害,多半是会管不住内心的柔善,最终选择原谅对方。
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直接报了警。
俞念沉默半晌,摇了摇头垂眸道:“如果今天他对付的人是我,我应该会原谅他。可他害的是你……”
后面的话却不说了。
肖默存听完,倚在床头一动也不动。
俞念以为他原本是想要放温子玉一马,不满意自己的处置,因此轻声补充:“不关厉助理的事。他本来说要等你醒了再定夺,是我坚持要立刻报警的,你要怪就怪我吧。”
肖默存一哂:“我怎么可能不知好歹,高兴还来不及。”
“高兴什么?”
“高兴你紧张我。”他目光炙热地盯着俞念的脸。
两个人手肘相碰,一瞬间都沉默了,Alpha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进一步说点儿什么。
“呵……”外面鼾声忽的拔高,徒然打破气氛。
俞念尴尬地从床边站起来往外走:“我去外面给你接水,你肯定渴了。”
可刚走到一半,身后忽然传来“嘶”的一声倒抽气。
他立刻顿住,急匆匆又坐回床沿:“你怎么了?”
下一秒就有一只手从后背穿过紧紧搂住了他的腰,沉稳的男嗓在他耳畔说:“我没事,先别走。”
俞念身体骤僵。
“能不能搂你一会儿,一分钟或者三十秒都可以,你说了算。”
一分钟很满足,三十秒也不赖,能碰一碰俞念他今天这一劫就不是劫而是福报了。
“……你骗我。”俞念抿着唇,不肯看肖默存。
“跟你学的。”肖默存口气里带着极浅的愉悦,“上次你就是用这一招对付我。”
经他一点拨俞念即刻想起了上回在公寓逃走的事,十根指头紧紧绞到了一起,“我上次是真的胃疼,不是骗你。”
虽然顺便演了一下。
“我也是真的疼。”肖默存极不熟练地试图油腔滑调,结果却很不伦不类,“如果你逃走就会更疼。”
骨子里活脱脱的Alpha秉性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,不要脸面。
俞念噗嗤一下轻轻笑出来,明显不吃他这一套,两手推搡自己腰间的铁臂。
“你别这么说话好不好,听着真的很奇怪,朋友之间没有这样的。”
声音细得像牵着长丝的棉花糖,沾了Alpha整整一脸的甜。
肖默存没出息地疯狂心动,浑身的狼血都快要烧起来,小臂箍得更紧。
“那就不做朋友了。”他郑重其事,颇有种对夜发誓的意味,“你面前这个没有腺体的Alpha朋友从这一秒开始正式追求你,你考虑一下要不要给我机会。”
“不,”俞念微微侧过脸,避开了灼人的目光,“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没有腺体的Alpha的追求。”
不光没有腺体,还很莽撞,说风就是雨,还在吊水就急着追人。
黑夜里看不清俞念的表情,但似乎是笑着的。
肖默存也保持着微笑,一点儿也没因为这个玩笑而生气,反而觉得,这才是他和俞念。他们之间是特别的,有这样的默契和氛围。
别人不敢这样逗他,但是俞念总是敢,从读书时到现在一贯如此。只有俞念会调侃他的穷、他穿着老土、没有一身像样的西服、不会打领带,也只有俞念是打心眼里把这些看得很淡。
这份轻松自在一度因为他的暴戾和冷漠而消失,如今又再度出现,必须珍而重之地呵护。
肖默存上半身前倾,用了点力压住了俞念,半真半假地道:“你忘了自己是个Beta,我有没有腺体对你来说都一样。只要我身体保持健康,在齐家保有一席之地,事业就不会垮,我就仍然有资格追求你。”
换句话说,只要他还有给俞念幸福的能力,他就有追求的资格。
俞念身体往后逃,挣扎间连输液管都被两人的动作弄得晃荡起来。
“唔,我不知道……你先离远一点……”
“觉得我说得不对?”
“谁知道你能不能保持健康……”
“我戒烟戒酒早睡早起,即使不能长命百岁也争取活到九十,欢迎来我的身边监督。”
“……我没空。”
“杂志社的工作不是很闲么?”
“你又知道了……”
身体越压越低,俞念的腰部柔韧性受到了极大的考验,右手向后撑着床,挣扎间摇晃得病床吱呀作响,声音暧昧又令人误解。
忽然间,帘子外传来一声低沉急切的:“什么声音?少董您没事吧?!”
“……”
肖默存僵在原地,俞念的耳尖腾一下红透,慌张逃到了另一张床上。
“你没说外面还有人。”肖默存嗓音压低,目光戏谑地看着俞念。
俞念两只手死命扣着床缘的铁架,嗫嚅道:“我忘了……是你爷爷留在这儿的人……有好几个,自带小板凳坐在外面……”
“为什么不选单人病房?”
“暂时没有了……齐董也没有办法……你那个好朋友又说你状况不稳不好转院……”
周至捷坐在办公室直打喷嚏,合着还是我的锅了。
帘外的人听不见回应,少董少董的叫个不停。
肖默存压下一股无名火提声道:“出去等,别在这儿打扰其他人休息。”
几个在板凳上委屈了大半夜的大男人如蒙大赦,叠声称是,踩正步一样整齐划一地退出了房外。
闹了这么一场,什么气氛也没了。
俞念躺到床上背过身去,蒙起被子装虾米。
“早点儿睡吧,晚安。”声音从被子里传来的,闷闷的,可爱到了极点。
肖默存心里痒得像有小猫在挠,幽暗的目光紧盯着那团隆起的棉被,足足半分钟没有讲话。
俞念躲在里头没眨眼,竖着耳朵等回应。
又过了许久,才终于听见一声暗哑的:“晚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