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等陆止开口，沈小白先笑着走了进来。

“老师您好，”她笑着看向赵谦。

赵谦连忙放下自己趁机刚从保温盒里拿出的鸡腿，也露出明媚的笑容。

“你好，小白是吧？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
沈小白抱歉的笑笑，“是这样的老师，我饭卡里没钱了，今天中午没办法在食堂吃饭，我能在您这蹭一顿吗？”

赵谦看了一眼保温盒中仅剩的两个鸡腿，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咬一口。

“好，当然可以了，我整的米饭，正说吃不完又要剩下呢。正好凌儿来了，你也来了，这下晚上不用吃扬州炒饭了。”

陆止心疼的看了一眼赵谦身后桌子上的米饭，又看向神色不再喜悦的刘凌，想说点什么，又不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合适。

他害怕见到刘凌，所以在离开刘凌家的那个一刻，他就关了自己的手机，害怕刘凌的咆哮声会穿越地面上的物理距离，出现在他的手机里。他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那样的刘凌，他不愿意说出伤害刘凌的话，但同时也不希望自己再回到四年前的噩梦中去。那个犹如泼妇一般的刘凌，曾经一度是他噩梦的始作俑者。

“来坐吧。”见三人都不说话，也都没了下一步的动作，赵谦连忙招呼道：“凌儿，你也没吃呢吧？一起吃吧？”

刘凌笑笑说，“不了，你们吃吧，我吃完了过来的。”

说着，她等着沈小白走过来准备坐下，绕过陆止身边，向门口走去。

“老师，我先走了，我妈不让我在外面多待。”

“行，那你先走吧，陆止，那个你送一下。”赵谦说着，对陆止试了一个眼色。

陆止正准备转身——即便是他害怕，但此刻他也不可能说出拒绝的话。他不想伤害刘凌，他心里很清楚那些伤人的话，究竟能在心上造成多大的伤口。

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，就听刘凌笑着拒绝说，“没事的，你们吃吧，我自己走就行了。”

等他转过身，刘凌已经开门走了出去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转身走出去准备送刘凌，却发现楼道里已经没有了刘凌的身影。很显然，她是跑着走的。陆止关上门，往楼道外走了几步，在楼梯口没发现刘凌，在一楼大厅也么看到刘凌。等他看到刘凌的时候，刘凌已经走到校门口。他下意识的快跑了两步，刘凌已经走出了校门口。等他到校门口的时候，校门口早已经没有了刘凌的身影。

一次失败的相送，一次失败的探访。陆止不知道是自己更为失败，还是刘凌更为失败。他说不清自己当下的感受，他害怕那个人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，但同时出于求生的本能，他又不敢靠近刘凌。他能察觉出刚才刘凌的不同，那和之前她在家的状态截然不同。但陆止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，即便是不同又有什么区别？她们两个不都是刘凌吗？不都是那个人吗？不是无数次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的噩梦吗？

不是的。

那不是一个人。

他能清楚的区别两个人，但却又不能清晰的说出两个人的不同。但即便是这样，在面对他所喜欢的刘凌时，他的内心同样也是恐惧的。

多年来，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种恐惧，尤其是当看到刘凌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时候，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长大的刘凌后。他本以为这种恐惧随着刘凌和他的长大，已经慢慢消失了。直到他在刘凌家里看到刘凌发疯的样子，他才终于意识到，那种恐惧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。

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态喜欢刘凌，是真的喜欢她嘛？是因为觉得愧疚吗？还是因为他想告诉自己，他已经足够强大到能够战胜那种恐惧？他说不清哪一种原因更加明显一点，也或者是在所有原因的综合下，才是他产生了他喜欢刘凌这样的错觉。

那是错觉吗？喜欢上她是错觉吗？

陆止找不到答案，他甚至连自己此刻内心究竟想的是什么都无法确定。他一方面害怕见道刘凌，但是看到刘凌离开的时候，他又舍不得让她一个人离去。可他却又没有出声叫住刘凌，就这么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面前。他知道自己如果努力一下，是可以追上刘凌的。他甚至可以叫一声刘凌的名字，刘凌也绝对会回过头。

但他没有那么去做，他甚至害怕刘凌会突然回过头。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追了上来，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追了上来，却没有叫住她。刘凌也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样，一次也没回头的，坚定的离开了这里。

很奇怪，很令人匪夷所思。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。

站了一会儿后，陆止慢慢的向回走去。；刘凌已经走了，他即便是站在这里很久，可能也看不到刘凌。但，同时，他内心又害怕刘凌真的去而复返。这种矛盾的心理，从一开始就一直充斥在他的心里，将他折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刘凌其实并没有走，她躲在校门口旁边的墙墩后面。她想知道陆止到底会不会追上来，开心的是，陆止真的追了出来，不开心的是，陆止追了出来，却没有叫住他。她不知道自己猜想的是否正确，她觉得陆止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挣扎。就如今天，他在决定自己是都要追出去，因为如果他没有犹豫，他早就已经追了上来。等他追出来之后，他又在犹豫，自己究竟要不要叫住她。最终他没有这么做，但是他在校门口停留了一会儿。刘凌不知道那时候他在想什么，可能是在做一个决定，最终，他选择了回去。

见陆止的身影慢慢消失后，刘凌也转过身走向路边，准备坐车回家。

她努力让自己不去计较今天发生的事情，但所有的一切却都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回放。沈小白笑着从陆止身后走出来的样子，陆止见到他后依旧板着脸的样子，陆止犹豫着要不要追出来的样子。刘凌知道，不，她相信陆止和沈小白之间没什么。陆止不喜欢沈小白，这是陆止早就明确过的事情，她不觉得陆止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化。而且沈小白进来的时候也说了，是找赵谦蹭饭，而不是陆止说，这说明沈小白是自己跟过来的，而不是陆止邀请她来的。

但即便是知道这些，刘凌仍旧觉得难过。她不由得想到了陶容倾和祁一之，想到自己到死都不知道，他们究竟是怎么将自己害死的。不知道在他对他们充满信任的这么多年，他们究竟背着他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。这一切还会再一次上演吗？

沈小白不是祁一之，陆止也不是陶容倾，但这世上从没有长情这件事，会因为人的不同而改变吗？刘凌觉得自己很明白日久生情和九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，她更知道，漂亮温柔的沈小白，可能比自己更能博得陆止的喜爱。陆止之所以会喜欢她，不过是因为他们青梅竹马而已。褪去了这一层关系，她和陆止之间还剩下些什么？